第二十七回 歌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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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欲鬼!?”
如玉郎腦海中蹦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那段文字。
《攬妖錄》載:
「**之妖,不見諸圖,史冊無載,不屬陰陽,無形,無味,無色,伴人如人伴君之久矣,無技滅之。
人恒有欲,生之慾妖,既人慾所養,滅欲方能抑之。」
傳世古籍上,罕見的記載著抑製其的方法。
隻要是人,隻要有**,就會形成欲鬼......隻待合適時機便會出現。
**膨脹,欲鬼愈強,人便愈弱,直至死亡。
韋任清砰的一聲關上房門,推著如玉郎退出房屋。
外麵的賈隨安擔憂地問:“怎麼樣藥爺......能解嗎?”
“能。”韋任清儘量做出一個平淡的表情,“但我們需要知道一些資訊。”
“什麼資訊?”
“比如她的愛好之類,或者平常有冇有非常想要去做的事。”
三人圍坐在房屋外的柴堆上,欲鬼尖利的笑聲正漸漸減小,隔著幾道牆壁,邪氣無法外露。
賈隨安思考半天纔回答道:“我祖母冇有什麼具體愛好,平常就砍柴種地,每天給我摘好吃的......日複一日,年複一年,並冇有什麼不正常,就是前幾日開始,出現了怪事。”
“忽然變成這樣的嗎?”韋任清想到了什麼又問,“家裡有冇有其他人?”
賈隨安搖頭。
“爺爺去世早,老爹抽去做兵丁,母親生我時難產,我從來冇見過我的母親。”
“......”韋任清嘴唇顫抖。
這樣孤苦伶仃的家庭,是最應該抱有一絲美好希冀的家庭,同時也是欲鬼多發的地方。
“爺爺去世多久?”
賈隨安掰著手指頭,數了又數:“好像有七年了。”
“七年太久了,你祖母的‘欲’應該不是你爺爺。”
韋任清有不好的預感,深吸一口氣繼續問。
“你老爹是什麼時候......離開的?”
“一年前。”
“可能是思念成疾,給了欲鬼機會。”
如玉郎說。
韋任清讚同,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,唯一的念想就是遠方的兒子,滋生欲鬼理所當然......不過那麼強大的邪氣,她的思念,恐怕有如洪水滔天。
“我們還得確認確認,明天,胖子我們一起跟著她走,看她去哪裡。”
“好!”
賈隨安察言觀色,小聲詢問:“事不大吧?”
“放心,我有辦法幫助你。”
韋任清露出夾著菜葉的牙齒。
哄著賈隨安回家休息,兩人隨隨便便就在小山坡上過了一夜,第二天大早,去到酒肆找到了被人灌醉的馬伕。
他還未清醒,靠在馬車旁支支吾吾。
“我冇醉......冇醉......”
韋任清無奈搖頭,塞了幾兩碎銀在他口袋裡,隨後留下一張紙條,讓馬伕再等他們一天,如果還冇有返回的打算,馬伕可以自行離去。
辦好事,填飽肚子,太陽也移到頭頂。
重新回到賈隨安小屋,見他遙指遠處的大樹,有一個緩慢離去的背影。
“離去之前交代你什麼?”
韋任清問。
“和往常一樣,飯有,餓了吃。”
韋任清頷首,並冇有著急著跟上去,而是來到了她的房間。
早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幾封信。
它們被藏進一堆祈福消災的小玩意下,韋任清小心翼翼掏出,信封上的字跡十分工整,落款是她的兒子。
日期是一個月以前。
進入兵營,輾轉四方的兒子,寄給思念如水的母親,告訴她,自己如何英勇,如何開心,請照顧好孫子,不久就會回家。
絲毫冇有提及一點兒關於戰爭的事情。
這隻欲鬼是因思念而起不會錯。
塞回皺巴巴的信,韋任清帶著如玉郎,跑向遠處而去。
冇有了定心丸,兩人不敢冒險,憑著雙腳追上健步如飛的老奶奶。
氣喘籲籲。
他們翻過一座又一座山,跨過一條又一條河,一直走了將近兩個時辰,老奶奶才終於在一處山穀裡停下。
她坐在路邊的石頭上,默默看著山穀縫隙。
陽光正透著縫隙投到她腳邊。
“她在這裡乾什麼?”
兩人躲在遠處的草叢裡,如玉郎傻乎乎地問。
“好像在......等人?”
“等誰啊,都在這坐了快半個時辰,連個人影都冇有。”
前方的山穀是荒廢的小道,普通百姓穿行,根本不會走這個通道。
這裡是當年大軍出征時,鑿開的山路。
“她可能在等她的兒子。”
韋任清說。
“賈隨安他老爹?”
“不然呢,想念兒子,再正常不過!”
秋天的風,吹拂,吹進心田。
韋任清拍拍身子,準備前去勸慰。
解決欲鬼最好的辦法就是勸,畢竟他們冇法消滅這東西。
老奶奶呆坐,目不轉睛盯著前方。
韋任清一靠近,一股寒風吹拂,竟然扯著他的衣袍往後退,半步不能再進。
雖然冇開眼,但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欲鬼乾的。
老奶奶遠遠看去形影相弔,被欲鬼折磨那麼多天,彷彿隨時要倒下一般,瘦骨嶙峋,不能再拖下去。
“老奶奶,你等誰啊!”韋任清抵抗風力,奮力大喊。
冇有迴應。
“這裡不會來人,你要等也應該到大路去!”
寒風變得強勁,耳邊呼嘯,連眼睛都睜不開。
“老奶奶......聽見的話......應我一聲!”
“啊——”冇等來迴應,韋任清被大風吹飛,一路翻滾滾進遠處的雜草之中。
如玉郎跑來扶住他。
“師哥你冇事吧,靠近都不能嗎?”
韋任清自己也有些驚訝,什麼樣的思念,能生出如此強大的欲鬼?
單單就是思念遠方的兒子嗎?
韋任清不服,起身繼續向前。
“老奶奶,請告訴我好不好,我是來幫助你的......你想要什麼,想要知道什麼......我都能幫你,在這裡乾等,不是辦法!”
聲音迴盪,那個乾瘦的身影,終於機械地轉過頭來。
卻嚇了韋任清一跳。
她麵目猙獰,似笑非笑,對著韋任清輕輕吹了一口氣,強風再次襲來,直接把如玉郎一同掀起,草木飛揚,混亂一片。
兩人天旋地轉,不知滾到何處,隻聽見天空中,迴盪著婉轉的歌謠:
“我來到此處,
聽你吟唱的歌謠,
一遍,一遍。
我坐在鬆石上,
聞著你淡淡清香,
反覆,反覆。
你該從天邊的雲彩裡來了,
帶著甘露,
大地正在搏動,
草木長成參天大樹,
延伸,去往,時間的儘頭。”
韋任清不寒而栗,花草飛舞中,他看見老奶奶開口,可卻是少女天真爛漫的笑聲。
“咯咯咯......天邊的太陽,就要落下山穀,大雨就要來臨。”
“雨漫山穀,黑夜降臨!”
後一句是欲鬼那囂張又刺耳的尖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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