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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螢 作品

關於蘇武傳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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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曼羅蘭說:“真正的英雄不是永冇有卑下的情操,隻是永不為卑下所屈服罷了。”

可惜我們都是普通人。

學蘇武傳時提到了兩個人的勸降:一個是衛律,一個是李陵。李陵就是那個漢代飛將軍李廣的孫子,也曾抗擊匈奴,隻是兵敗投降了,司馬遷曾為李陵辯護結果自己還遭受了腐刑。

我想著重分析一下李陵。

在他投降的那場戰役裡,其實他還蠻慘的。因為援軍遲遲不至,他隻能以五千步卒抵抗匈奴十萬大軍,還因管敢叛逃暴露了我方軍情,最後力儘而降。

顯然,他是不願意投降的。名將之後,軍功卓著,如果不是被逼到絕境,誰願意當一個叛徒?

據李陵的《答蘇武書》(後人質疑其係偽作)可知,李陵本意是假降,想趁機再打匈奴一個措手不及(大概和張勝那夥小傻瓜的想法一樣?)。但他還冇來得及實現,漢武帝就誅了他三族,他的妻子、老母都死了,確實令人寒心。

所以,漢朝是回不去了,他隻能捏著鼻子留在西域。

可活著開心嗎?不開心。

舉目四望都是異族,他鄉的景緻也是如此不習慣,吃也吃不好,睡也睡不香,更重要的是良心過不去啊!雖然自己是有很多苦衷,但自己確確實實是叛徒啊!冇能死戰到底,是我的罪過啊!

在無數個北風蕭瑟的晚上,李陵一定這樣痛苦自責過。

如此痛苦,不如一死乎?

不不不,冇有什麼比死更可怕了,他也許恨過自己這該死的懦弱,可最後還是麻痹自己:降都降了,現在自殺也冇什麼意思了,冇有人會記得你,漢朝也不值得你這樣做……就再這樣的自我洗腦自我麻痹下,渾渾噩噩得過且過。如果不是蘇武,他或許就這樣懷著痛苦與麻木潦草地過完這一生,無人掛懷(有也是批判的)。

如果不是蘇武。

蘇武的氣節是真的高啊,視死如歸,把國家利益看的高於一切,持節牧羊北海邊,十九年鬚髮儘白才得以歸漢,自此青史留名。

李陵怎能不痛苦?如果冇有蘇武,自己也許還可以自我欺騙一下,好歹快活地活下去。可蘇武的存在簡直像一麵鏡子把他照的無地自容,時時刻刻提醒著他:你看看你自己欸,怎麼就這麼貪生怕死!

李陵就是這麼個人,連投降都不徹底,好又不夠好,壞有不夠壞,讓人恨也不是罵也不是,隻是讓人討厭。

再看看衛律,人家起碼壞得一以貫之從始至終。投降了就是投降,還不如跟著單於好好乾,總好過白白蹉跎歲月。

——當然這是以我們後來人的眼光看,華夷之辯畢竟不那麼要緊了,但通敵叛國的罪過,肯定是要受萬人唾棄的。

是人肯定都不想自己受唾棄,從這個角度看,衛律的所作所為也有了另一個合理的解釋——讓自己的行為合理化。

看看他勸降的說辭吧,先是以高官厚祿利誘,再是以武力逼降,他不相信會有人扛得住對死的恐懼,他覺得蘇武一定會屈服,這麼剛勁的人都屈服了誒,這不就說明我衛律也是不得已嗎?

可是他這樣的人一定料想不到,真的有人視死忽如歸。

說到這我莫名幻視君吾(墨香銅臭小說《天官賜福》中的反派**oss)大概就是那種我做不到就要讓彆人也做不到,這樣就可以證明不是我的問題了。

所以這也許也可以解釋衛律為什麼冇有真的殺死蘇武,並且派人去偷蘇武的牛羊,好像也多了一種惱羞成怒、又自愧不如隻能暗地裡下絆子的感覺。

說了這麼多其實我就想討論一個問題:如果被俘了怎麼辦?

冇有人想死。

可活著也不好受。

麵對刑訊逼供,該堅守氣節嗎?

我知道我如果說一些話是挺大逆不道的,或者說是違背主流思想的,但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真就琢磨了很久。

初中政治課本教我們要以集體利益為先,要以國家大局為重。我那時就在想:為了集體利益獻出生命也可以嗎?不想就是自私嗎?

人都是利己的,如果集體否認個人的合法權益必然是不會長久的;但如果一味強調個人利益,忽視集體利益,同樣也不能長久。

所以,為了集體的長久,必須宣傳奉獻精神,當然絕對不會是強迫,在這種環境下,人隻要認同這個集體就一定會受到約束。這種約束,是為了集體更長遠地走下去,而利益受損的少部分人註定要作出犧牲——大多數人作為受益者都會認同的。

隻是,當我們瞧不起那些敗降者的時候,是否有一刻想過:如果易地而處,我會怎麼做?

我幾乎立刻感到為難了。

怎麼兩全?根本就是兩難啊!

所以我對李陵在理解的基礎上又多了一層感同身受,並且愈發佩服蘇武的氣節——這次真的是真心實意、打心底地佩服。

英雄,不正因為大多數人的庸碌才格外突出嗎?我們讚美英雄,歌頌英雄,除了他們本身值得外,還有就是要在社會上倡導這樣一種崇拜英雄的風氣——這既是要不讓為集體奉獻的英雄寒心,也是要讓代代都有英雄能人。

就像我,雖然深知自身的懦弱無能,卻也仍嚮往成為英雄,或許有一天,當我們真正麵對生死抉擇時,這一點播下的種子,會成為參天大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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