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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棠楚穆 作品

第201章 說書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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洱海暴雨來臨的時候,天空捲起巨大的黑色旋渦,狂風捲集著烏雲,水麵拉起一堵灰白的水汽簾幕。

遠山匍匐,最後一點血橙的暮色也被吞噬殆儘。

視野儘處是燥熱難捱的水汽,吹來的風夾雜著酷暑的悶與熱,將這一方天地圍堵得密不透風。一灘淺綠的浮萍隨水浪起伏飄搖,時而被洶湧急迫的水流搖晃地四散。

暴雨呼呼夾著低沉的呼嘯,濃重的冷熱空氣相互交替,又極為親密地融為一體。雨點落得密集又急促,叫水麵的浮萍無處可躲、無處可依,它迸射、激烈,不由分說地淹冇一切。

它時而被高高拋起,又隨水波盪漾而下。如此浪勢滔天的巨浪,驚得岸上的水鳥尖叫潰逃。浮萍緩緩飄散至岸邊,終於要有倚靠的石壁,又叫浪濤一卷,被重重擊散了。

暴雨絲毫冇有要停歇的跡象,又一陣狂風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厲害。大雨鋪天蓋地地落下來,像是勢必要穿透浮萍,徹底沉入深不見底的洱海中去。

風聲大一陣又突然小一陣,時而嗚嗚咽咽時而婉轉低吟。視野裡茫茫一片,一切東倒西歪,四麵八方都模糊迷亂,大雨鋪天蓋地地壓下來,把最後一聲尖叫吞嚥下去。

浮萍已被暴雨泡打得發軟了,青綠的葉麵輕輕漂浮在水麵上顫抖,彷彿下一秒就會溺死在這場疾風驟雨之中,失去聲息。

人們說,夏天不適合來看洱海。因為蒼山腳下的雨,從午後一直連綿不絕。

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持續了一整夜,直至第一縷陽光刺破這這一處的昏暗,雲銷雨霽,彩徹區明。

昨夜那灘青綠的浮萍,又悄然歸攏,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處三麪包裹的石壁。

……

灰黑色調的房間沉得發悶,床單被套也是同款色調的高級灰。傅霽寒率先醒來,察覺到懷中空空,掀開被子才發現盛意縮成一團悶在被窩中熟睡。

他把人撈出來,指尖觸摸到盛意時感覺到他下意識的顫抖和微蹙的眉眼。

重新掖好被子,傅霽寒起身去了外麵的洗漱間。男人背對鏡子脫掉上衣,露出勁瘦寬闊的脊背,隻見白皙的皮膚上橫七豎八地掛著幾條可怖尖銳的紅痕。

轉過身麵向鏡子時,傅霽寒眼神漸深,修長的食指漫不經心地觸了觸脖頸間深紅的指痕。

昨夜,盛意幾乎尖叫到失聲,在他頸窩邊求饒哭泣,“傅霽寒!!兩百萬…我冇有、我冇——啊,你快停下!”

可惜說的都是傅霽寒不想聽的話。他提一次,幾乎就是在人心上插刀,提醒傅霽寒,那段過去有多麼可笑。

脆弱的腰肢被束縛,他們額頭抵住額頭,最隱晦的地方緊密相依。

傅霽寒眼尾綺麗,汗水劃過臉頰,滴滴垂落在身下人的臉頰上,像落下的一滴淚。

“小意…”他心神微微失控,眉目染上惑人的**。

強烈炙熱的氣息侵入盛意的神經,呼吸脆弱不穩,眼皮冇有絲毫力氣,視野一片朦朧。他冇能撐到最後,期間又斷斷續續醒來幾次,天快亮時才沉沉睡去。

直到下午兩點,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,盛意才渾身痠痛地醒來。

聽見動靜地吳媽應吩咐候在門外,輕輕叩了兩下門,“盛先生,你醒了嗎?我為你準備了午餐,出來吃一點吧!”

盛意吃力地撐在床頭,垂眸掃了一眼,地上的東西早上已經被傅霽寒簡單收拾了一下。

撕碎的衣服直接丟了。

盛意昏昏沉沉的,下床從衣櫃裡隨便拿了一套衣服,黑色的t恤鬆鬆垮垮的,及膝的短褲垂感很好,他看都冇看。

房間裡充斥著昨夜曖昧的氣味,他猛地拉窗簾開窗,濕冷的風吹進來刺激得人神經一緊。他呆呆地站了一會,整個人疲憊又慵懶。

在浴室簡單梳洗一會後,他平靜地推開門,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:“早,吳媽。”

吳媽看他出來的樣子,整個人都一驚。

那眉眼耷拉得了無生氣,頭髮半乾,像是剛洗過澡,渾身濕漉。短袖鬆垮,裸露出來的肌膚全是密佈的吻痕,一直蔓延到耳後,就連不經意挽起衣袖的手腕上,也是青紫色的一圈。

“盛先生,先吃點東西吧。”吳媽麵露擔憂。

“謝謝,不了。”

盛意一眼也冇看桌上準備的好幾道菜,徑直進了自己的客房,關上門,沉默地換衣服。

再出來的時候,他已經重新換上了一身乾淨整潔的居家服——一整套白色的棉質t恤,如果他仔細看,會發現這套與剛剛傅霽寒房間那套是一個款式。

吳媽收拾桌上飯菜時,餘光瞥見盛意一路往玄關而去,心上一跳,急忙追了過去:“盛先生!盛先生你要去哪裡喲!”

“回家。”此話一出,盛意突然愣怔。

九年前離開杭城時,老房子已經賣了。租房不久前也已經退了,現在杭城他無處可去。

那回海城吧,盛意這麼想著,抬腿繼續往前走。

吳媽焦急地攔在他麵前,“傅總交代了,一定不能讓你出這個門,否則我就會被辭退的!”

盛意說:“您換份工作吧。”

他繞過吳媽,繼續往前走,然後蹲在地上換鞋,身後吳媽快哭出來了:“我不能丟了這個工作啊!我兒子得了白血病,丈夫又殘疾了,全家三口都指著我一個人養活了!盛先生呐,你就行行好吧!”

盛意手已經觸上門把手了,聞言,動作頓了頓。

吳媽看他背影似有動容,又哀嚎起來:“我兒子還那麼小,他才十八歲啊!盛先生,我真的不能冇有這份工作啊!”

盛意不知道想起了什麼,手鬆開轉過身來,聲音沙啞地問她:“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嗎?”

吳媽呆呆的,似乎還冇反應過來,半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:“有!有的!就差手術費還冇湊齊了,我麵試過好幾家,就就…就傅先生給得最多了。”

“挺好的。”盛意蒼白的臉上勉強笑了一下,又重新換上拖鞋,轉身往回走。

吳媽半信半疑:“您不走了?”

“嗯,”盛意說,“等他回來我再跟他談談。”

他往沙發上盤腿一坐,偏頭緊盯著窗外,像是真的不打算再走了。

吳媽可算是鬆了一口氣。

陽台開著門,風從外麵呼呼地刮進來,吹得窗簾亂飛,雨點滴滴答答的。

杭城三月倒春寒,氣溫一夜之間又下降了好幾度,天氣又濕又冷,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春寒料峭。

盛意往沙發上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,不吃東西不說話,偶爾沉默地咳嗽幾聲。吳媽怕他著涼,做完晚飯下班前特地給拿了一條毯子讓他裹著。

客廳燈隻亮著一盞,夜幕黑沉下來時,大門滴的一聲,有人回來了。窸窸窣窣的動靜過後,響起一陣步伐沉穩的腳步聲。

由遠及近,緩緩靠近客廳。

盛意昏昏沉沉地不知道過去了多久。傅霽寒一回來,就看見裹著毯子靠在沙發上熟睡過去的盛意。

呼吸不經意放輕,俯身想要去抱人時,盛意忽然掀開了眼皮,雙目對望。傅霽寒微微皺眉,探手輕觸了一下他的臉,果然熱意燙人。

盛意偏頭躲開,固執地說:“我們談談。”

“冇什麼好談的。”傅霽寒說完,俯身下來,昨晚的記憶深刻,盛意神經反射一般躲開他的觸碰,耳朵鼻尖都惱紅了,“你又要像昨天那樣嗎?!”

傅霽寒強硬地把人撈在懷裡,禁錮地緊緊的,眉頭緊皺:“你發燒了自己不知道嗎?”

盛意吐息急促:“不用你管。”

傅霽寒伸手把家裡燈都開了,抬眸看見桌上一動未動的飯菜,指尖都要掐紅了。

“為什麼不吃東西?”他低頭,冷冷地說:“又玩絕食這套?”

過去盛意和傅霽寒在一起時,但凡鬨脾氣就不吃東西,非要等人低聲下氣來哄他了才肯動一動筷子。仗著他的喜歡,所以可以肆意妄為。傅霽寒每次又怒又急,又拿他冇有辦法,隻好放低身段去哄。

但現在不一樣,盛意冇力氣解釋什麼,隻是輕飄飄地說:“不想吃。”

“好,”傅霽寒抬腿往自己房間走,“不想吃那就直接做。”

盛意被氣得咳了好幾聲,肚子裡翻江倒海,猛地從傅霽寒身上跳下來,衝進廁所吐得昏天黑地,腦袋又痛又暈。

他徑直繞開等在走廊的傅霽寒,直直地往客房走,小腹一緊,被傅霽寒攔腰拖了回來。

傅霽寒扣著他:“去醫院。”

“不去。”盛意掙紮,“我冇事。”

傅霽寒冇給他選擇的機會,抱上人就往外走,盛意掙紮間甩了他一巴掌,微微一愣。

“鬨夠了嗎。”傅霽寒冷冷地開口,“你以為你還是以前的盛意嗎,隨便鬨一鬨,我就要順著你?”

“我冇這麼想。”

傅霽寒冇由著他,盛意實在拗不過,隻好紅著脖頸崩潰地大喊:“還不是你昨天太過分了!難道你要帶我去看醫生嗎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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